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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百一十四章 討好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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杏兒忙點點頭,又眼巴巴地瞧著宋副教頭。姓宋的看著夥計連自己的馬也一起牽走,道:“我覺得看得她太緊了,一來說不好會弄病了,耽誤行程;二來咱們自己也太累。三呢,你看這小妮子能興什麽風浪?不如今晚上讓她松快松快,明天上路的時候再看緊些。”

李總管想了想,又看看周圍環境,道:“我剛才問過店主,他說這兒倒沒什麽匪寇。也罷,給她松開手,讓她活動活動。”

宋副教頭當下給杏兒解開了手上的繩子,杏兒便揉起手腕腳腕來。她隨著兩個人走進房檐低矮的旅店,在一張滿是油漬的飯桌前坐了下來。

李總管沖櫃臺裏喊道:“店家,先弄點東西填填肚子。老酒一壺,包子先上三盤,菜蔬你這兒有什麽算什麽。”

說完他便對宋副教頭發牢騷道:“咱們這當差的,一路上辛苦誰知道?吃喝有時候都顧不上!這小破店,我剛才問過了,只有老母雞和牛肉,還是和蔬菜胡亂燉在一起的。”

宋副教頭道:“算了,別發牢騷了,吃幹糧喝涼水睡死人床的時候都有,現在能有個下處,吃上熱飯就不錯了。”

說話間,酒、包子和燴菜都已經端了上來,待細看時,見那酒乃是自家釀的村醪,有股酸味;包子面黃黃的堿大了,燴菜裏只有幾塊少得可憐的肉,還是骨頭多肉少,夾起來嘗時,除了鹹味,什麽味道也沒有。

李總管二人平時好吃好喝慣了,哪裏看得上這種飯,但正如剛才他們說的,如今除了這飯之外,又沒什麽可吃的,也便只好硬著頭皮吃。坐在一旁的杏兒雖也饑腸轆轆,但她卻更重視察言觀色。

她眼珠一轉,想道:“人說好漢不吃眼前虧,到了京城那個花什麽的手上,還不知要受什麽樣的罪。如果路上也受罪,到京城也受罪,豈不是太虧了?現在先哄哄他們,也好在路上不那麽難過!”

想到此,她便悄聲叫道:“兩位大叔,這飯你們吃得香嗎?”

李總管眼睛一瞪,道:“多嘴!還不吃飯?”

杏兒撅起嘴來:“我是真吃不下。我雖然只是丁家的丫鬟,但是平時吃的飯菜比這個好多了,像那醉雞、蒸蟹、板鴨、燒肉……就這些常見的菜,在丁家都能吃出不一樣的味來!哎,我跟你們說——”

她故意說起丁府的飯菜有多好吃,才說了沒幾句,便被宋副教頭打斷道:“行了行了,你是存心不讓我們吃飯是吧?知道這兒的飯難吃還一個勁兒地說那些好吃的,成心饞我們是不是?”

杏兒忙擺手道:“豈敢豈敢,我現在小命都在您二位手中,哪敢造次,戲弄二位啊?我是想——我也耳濡目染的——學了些做飯的本事。雖然上不了大席面,但做個晚飯什麽的,還是可以的吧。所以——”

“你是說,你想給我們做飯吃?”李總管和宋副教頭幾乎同時說道。

杏兒忙點點頭,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著他們兩個。

李總管道:“你這小丫頭是不是想收買我們兩個,到時候在大小姐面前給你說說好話?告訴你,不可能!”

杏兒忙道:“不是那樣的,我是想,咱們路上已經很辛苦了——哦,不不,是您二位比我辛苦!現在應該好好地歇歇,明天才更有精神趕路才是。至於到京城之後的事情——聽天由命吧!”說罷,她還可憐巴巴地嘆了一口氣,眨了眨眼睛。

宋副教頭和稀泥道:“李總管,她若有這份孝心,豈不是好事?她對咱們好點,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。到時候稍微給她求求情,也不過是走個過場。大小姐豈能真的怪罪?我看,就讓她做去吧!”

李總管剛好吃了一口包子,只覺一股說不出來的味道竄到嗓子眼裏,弄得他直作嘔,聽了此話便急忙點頭道:“好好,就聽你的,小丫頭,快去,快去!我們且忍一會兒。”

杏兒答應一聲,從李總管那兒拿了一小塊銀子,跟店主說了說。店主豈有不見錢眼開的,接了銀子便不管別的事,將她帶進後面簡陋昏暗的廚房,交代給她做飯的東西,便走了出去。

杏兒見廚房骯臟昏黑,心中十分不喜歡,但此時在外面,實在身不由己,便強忍住心裏的反感,洗了手,現在竈上舀米蒸了米飯,然後便揀擇了些青菜,切了塊肉,認真刷了刷鍋,炒起菜來。

她的手藝和柏小妍自然比不了,但和一般廚師相比,卻也自有一點長處。因此當第一個菜出鍋端上桌時,

宋李二人看得直了眼,也不顧燙嘴,拿起筷子夾起來便吃,一邊吃一邊道:“好吃,好吃。哎,小丫頭,還有什麽拿手菜,再做幾個。”又對店家道:“店主,你家還有什麽好東西,都拿出來給我們做成菜,放心,錢少不了你的!”

杏兒見他們吃的高興,也略略寬了些心,知道以後的事情要好辦些了。她又在廚房裏忙活了一會兒,一共做了六個菜,又做了一個湯,配著米飯一起端上桌子,讓宋李二人吃了個心滿意足。

杏兒是個女孩,他們怎麽嚴加看管?難道和她一起去不成?

杏兒見此心中暗笑,因為肚子疼上廁所本就是她想出的花招。她並不是想跑,只是想出去走走透透氣。可是若直接說出來,這兩個人怕是肯定要跟著自己一起去的,有他們做自己的“左右護法”,她豈不是拘束死?所以她才想出這麽個點子來,希望能得到片刻的輕松。

“要不,你們二位誰跟我一起去?荒山野嶺的,萬一我要是跑了或者被狼叼走了,你們就不好交差了。哎喲,哎喲!”她一邊滿嘴胡說著,一邊接著叫喚,好像疼得真的受不了,就要就地解決了一樣。

“老宋,要不你跟她去!”李總管說道。他實在不想去辦如此尷尬的事情。

宋副教頭也不想去,何況他已經有意給杏兒放水了。他道:“我也不方便吧。這地方沒什麽人,她又不認路,想也不會跑掉。咱們就在東邊窗戶底下聽著,若有動靜再出去也不遲。”

原來西陵國的風俗,茅廁一般都設在東邊,所以又叫“東廁”,他們只要待在東窗戶下,便能聽見那裏的動靜。

李總管也怕麻煩,道:“行,那就這樣。——小丫頭,你去吧。告訴你別耍花招,否則別怪我們不客氣!”

杏兒忙苦著臉答應,但心裏卻已經樂開了花。

她跟店家要了毛頭紙,捂著肚子從後門跑了出去。她來到東廁外頭,故意弄了些動靜出來,然後便彎下腰躡手躡腳地繞走了。

此刻日色早已西沈,連最後的餘暉都被黑暗吞沒了。繁星初上,星星點點地綴在天幕上,襯得周圍一片靜謐。

杏兒悄悄繞到村店外西邊,深深呼吸了一口新鮮空氣,覺得心裏舒暢多了。忽然,她無意中轉頭,正看見似乎有一個人影,騎著一匹馬從大路上過來。

“誰?”她輕聲驚問,隨即覺得那越來越近的身影有些眼熟。杏兒稍一猶豫,向店門口走過去。

那人正好下馬,擡起頭來。店門口掛的破舊的燈籠裏,暗紅色的燈光照在他臉上,杏兒定睛看見他的臉,不由吃了一驚。

“潘……潘公子?”她驚叫一聲,很快便又捂住了自己的嘴。

雖然離的不近,但幾乎萬籟俱寂的地方,這短短的一聲驚呼還是引起了陶安泰的註意。他拴上馬向杏兒藏身的地方走去,一下子就看見了呆立不動的杏兒。

“你怎麽在外面?”陶安泰並不好奇她為什麽會在這兒,只是覺得她能一個人在外面很是奇怪。

杏兒卻喃喃道:“你怎麽到這兒來了,難道也是……要回京?”

陶安泰略一沈吟,點點頭。

“是嗎?……嗯,應該的,你是王爺……”杏兒忽然慘笑了一下,轉身就走。

“站住!”陶安泰低聲喝道。

杏兒站住腳,卻沒有回頭。

“杏兒,多謝你替柏小妍擔下她的身份。”他低聲說道,聲音裏帶著幾分苦澀。

杏兒慢慢轉過頭,亮晶晶的眼裏閃著水盈盈的光芒。

“不用你謝,我是她的丫鬟,為主子擔風險是應該的,”她頓了頓,又道:“你是王爺,離我家小姐遠一些,自然也是應該的。”

杏兒已經垂下了眼簾,但聲音裏卻含著少見的冷淡。

陶安泰走到她面前,道:“你誤會了。我離開她,她才會安全。誰抓了你,你知道嗎?”

杏兒點頭,目光仍在閃避。

陶安泰道:“既然你知道是誰抓你,只要再稍稍想想,就會明白為什麽我要離開柏小妍了。”

杏兒擡起眼:“王爺不用解釋了,我當然明白。只是我弄不懂的是,王爺是想暫時離開小姐,還是想永遠離開她?”

她問完,便定定的望著陶安泰,眼睛裏閃出倔強的光。面對這樣的逼視,陶安泰竟覺得有些心虛了。

她問得真好,“是想暫時離開小姐,還是想永遠離開”?這個問題,一路上陶安泰也在自問著自己。他當然知道自己應該永遠離開她,就讓他們之間的相遇相識相伴,變成他人生中一段有趣的偶遇,自然地經過,化作難忘的回憶是最好。

可是每當他要下決心忘記柏小妍的時候,他又覺得遺憾,覺得不舍。

在馬背上顛簸的時候,他也曾問過自己那是不是喜歡,可是問了多少次,他都沒有辦法給自己一個答案。但也許,那答案不是找不到,而是他自己不敢去尋找作答。

“王爺,您到底怎麽想?”杏兒見他楞神,又問了一遍。

“我——永遠離開吧。”陶安泰最終還是說了出來。

杏兒松了一口氣。

“謝謝王爺。這樣最好,這樣的話,我就是受些罪,也是值得了。您是天潢貴胄,小姐是平民百姓。小姐該有的生活應該是平平淡淡的,您若選擇離開,便是對小姐莫大的恩典了。”杏兒輕聲說著,目光裏卻閃出一絲落寞。

她只是個小丫鬟,沒讀過什麽書,也不懂那麽多細膩婉約的感情。但是她也和陶安泰一樣糾結,一方面,為了柏小妍能平安,她希望陶安泰離她遠一些;另一方面,他們已經相處了一些時日,那同甘共苦的日子留下的回憶,又怎能不讓她心生留戀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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